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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风骨 刘勰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相如赋仙,气号凌云,蔚为辞宗,乃其风力遒也。能鉴斯要,可以定文,兹术或违,无务繁采。
故魏文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故其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论徐干,则云“时有齐气”;论刘桢,则云“有逸气”。公干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并重气之旨也。夫翚翟备色,而翾翥百步,肌丰而力沉也;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
若夫熔铸经典之范,翔集子史之术,洞晓情变,曲昭文体,然后能莩甲新意,雕画奇辞。昭体故意新而不乱,晓变故辞奇而不黩。若骨采未圆,风辞未练,而跨略旧规,驰骛新作,虽获巧意,危败亦多。岂空结奇字,纰缪而成经矣!《周书》云:“辞尚体要,弗惟好异。”盖防文滥也。然文术多门,各适所好,明者弗授,学者弗师,于是习华随侈,流遁忘反。若能确乎正式,使文明以健,则风清骨峻,篇体光华。能研诸虑,何远之有哉!
赞曰:情与气偕,辞共体并。文明以健,珪璋乃聘。蔚彼风力,严此骨鲠〔51〕。才锋〔52〕峻立〔53〕,符采〔54〕克炳〔55〕。
〔注释〕 志气:情志与气势。符契:依据、凭证。怊怅(chāo chàng):忧愁。骨:骨架。体之树骸:体,身体、躯体;树,树起;骸,骨架。结言:语言运用。骏爽:骏发爽朗。丰藻克赡:丰藻,丰富的辞藻;克,能;赡,丰富。缀虑:构思。盈:满。气:生气。捶字:练字。结响:指文章声律。凝而不滞:凝重而不板滞。指文章字词声律抑扬顿挫。征:征象。环周:通畅。索莫:枯竭不振的样子。潘勖锡魏:潘勖为魏公曹操写的九锡之文。九锡,即九赐,古代帝王赐给有特殊功勋的大臣的九种东西。韬笔:搁笔。韬,原义为隐、藏,此为搁。鉴:明察、洞晓。定文:写得完善的文章。强(qiǎng):勉强。卓卓:卓越、高超。异气:特殊的风格。殆:几乎。翚(huī)翟:都指山鸡。备色:色彩丰富。翾翥(xuān zhù):低飞。翰飞戾天:高飞摩天。戾:到。翰林:指文坛。文囿:文苑,也指文坛。文笔:文章。凤:凤凰。熔铸:取法、效法。翔集:此指学习参考。莩甲新意:孕育新意。莩甲:孕育。昭体:昭,明了;体,文体,此指各种文体的具体要求。意新:构思新颖。辞奇而不黩:遣词独特而不含混。奇:奇特;黩:滥。驰骛:追逐。多门:多种途径。明者:深明写作之道者。习华随侈:习尚浮华、追随侈靡。流遁:陷入歧途。篇体:文章体制风格。虑:此指道理。偕:偕同。文明:文章鲜明。珪璋:宝玉。蔚:文采丰富而有骨力。〔51〕骨鲠:骨力。〔52〕才锋:才华。〔53〕峻立:峻拔刚健。〔54〕符采:原指玉的纹理,此指文采。〔55〕克炳:克,能够;炳,光明。
(夏广兴)
〔鉴赏〕 “风骨”,原是用来品评人的术语。刘孝标《世说新语·赏誉》注:“(王)羲之风骨清举也。”即用风骨来评人。“清举”即风清骨秀。风指精神,骨指形貌。从对人的品评,转到对绘画文章的品评。南齐谢赫评孙吴曹不兴画龙:“观其风骨,名岂虚成!”这里的风指神气,骨指形貌。谢赫用风骨来评画,就是主张画要神形具备。不但要形似,即有骨,还要神似,即有风。风骨是画的美学要求。
刘勰用“风骨”来评文,也是对写作的美学要求。
在《风骨》篇中,刘勰说:“《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风具有教化人、感动人的作用,具有表达情意和志气的作用。“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在表达思想感情上,考虑有没有感化人的力量,这就是风。在运用文辞上,考虑要恰好地把内容表达出来,那才是骨。因此,风不等于情,骨不等于辞,要符合“怊怅述情”的美学要求,才有风;符合“沉吟铺辞”的美学要求,才有骨。
“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这里,他对风骨提出新的要求。他提出“响”来,要响,要凝而不滞,要讲声调,要凝聚在所要表达的感情上,不沾滞在某一点上,则就是述情必显、文章是响的。声调的响在所表达的感情上,自然表达的感情鲜明,所以述情显了。要是在所要表达的感情以外作出表达,就是沾滞于外,不是述情显了,用字来表达感情,用的字坚而难移,坚定而难以移动,所用的字,是很好表达感情的字,一个字都不能改变。
他又讲风骨道:“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骨是指辞的,但跟义有关,倘“瘠义肥辞”,义少了,也不行,是骨同义有关。风是指情的,但跟气有关,倘若缺乏生气,是无风。讲骨就要讲意义,讲风就要讲生气。主张辞要鲜明,要是辞藻用得丰富,但作品的意义平常,那辞采就不鲜明。他主张声响,讲究声律。作品没有生气,就没有声响,也就谈不上风骨了。好比野鸡,光有美的羽毛,却飞不高,那也不行。
刘勰讲风骨,他举的例子,同他所讲的风骨,有矛盾。他讲风,要教化人、感动人,可是他举的例子却不教化人、感动人。他讲骨,主要讲作品要有意义,可是他举的例子,没有什么意义。他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司马相如,对汉武帝写《大人赋》。汉武帝喜欢神仙,《大人赋》写大人物做了神仙,汉武帝读了,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汉武帝是大人物,看了《大人赋》,自然很高兴。《大人赋》是迎合汉武帝的用意写的,根本没有教化人、感动人的力量,他却用它作风的例。另一个例子是潘勖迎合曹操的用意,写了《册魏公九锡文》。国君赐给权臣九锡,大概政权已经落入权臣手里,国君没有权,只好用九锡来赐给权臣,九锡以后,权臣可以代替国君。曹操不想做国君,所以九锡以后,让曹丕代汉做国君。因此九锡不是好事。刘勰讲骨,主张写作品有意义的才有骨。《册魏公九锡文》没有什么好的意义,刘勰却用它为骨的例子,违反了他对于骨的要求。
从刘勰举的两个例子看,作品只要动人,就有风;作品只要用词精练,就有骨,作品的思想性根本不考虑的。
刘勰把《风骨》篇写在《体性》篇后,他的《体性》篇是讲风格的。他讲了八种风格,八种中认为“新奇”格是“危侧趋诡”,“轻靡”格是“浮文弱植”,都不好。其他六种风格都是好的,但这六种风格,又有别的不好的作风鱼目混珠的缺点。因此,他提出风骨来要求建立一种刚健清新的风格,来代替新奇、轻靡的风格,可以防止鱼目混珠的毛病。
刘勰提倡风骨,虽说他举的例子不好,但他写文学史还是好的。比方他写魏代的文学,在《明诗》中称建安文学:“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称“建安风骨”。在《祝盟》称“臧洪歃辞,气截云蜺”。这个“气”字正是指风说的。
刘勰提倡风骨,对后代也有影响,有纠正南朝萎靡不振的文风、开启唐代文风的作用。
到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称:“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端气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这里提出“汉魏风骨”,就包括刘勰提的“建安风骨”在内。这里讲的“骨端气翔”,就是刘勰讲的骨的“语言端直”,风的有生气,讲有风骨的能飞翔。这里讲的“光英朗练,有金石声”,就是刘勰讲的“辉光乃新”,与“结响凝而不滞”。陈子昂在这里讲的,就是刘勰的风骨说。不过,陈子昂还提出“兴寄”说,注意作品的思想性,可以补刘勰举例的不足。在风骨中讲“兴寄”,才能做到“化感之本源,志气之待契”了。
1、文心雕龙原道原文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采,有心之器,其无文欤?
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庖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若乃《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韫乎九畴,玉版金镂之实,丹文绿牒之华,谁其尸之?亦神理而已。
自鸟迹代绳,文字始炳,炎皞遗事,纪在《三坟》,而年世渺邈,声采靡追。唐虞文章,则焕乎始盛。元首载歌,既发吟咏之志;益稷陈谟,亦垂敷奏之风。夏后氏兴,业峻鸿绩,九序惟歌,勋德弥缛。逮及商周,文胜其质,《雅》、《颂》所被,英华曰新。文王患忧,繇辞炳曜,符采复隐,精义坚深。
重以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诗缉颂,斧藻群言。至若夫子继圣,独秀前哲,熔钧六经,必金声而玉振;雕琢情性,组织辞令,木铎启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写天地之辉光,晓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挥事业,彪炳辞义。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无滞,日用而不匮。《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辞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赞曰∶
道心惟微,神理设教。光采玄圣,炳耀仁孝。
龙图献体,龟书呈貌。天文斯观,民胥以效。
2、文心雕龙原道翻译
文的意义是很重大的。它和天地一起产生,怎么诠释它更为合适呢?从宇宙混沌到天地分判,出现了两块圆玉似的日月,显示出天上光辉灿烂的景象;山河壮阔,来展示大地的相貌。这也许就是大自然所作的文章了吧。抬头就可以看到星光璀璨,低头就可以看到山河逶迤。上下的位置确定后,天地就产生了。
天地之间的人与二者互相匹配,成就了天下万物生灵,这就是道家所称的“三才”。人是万物的灵长,是天地的本心。人都具有思想感情,从而产生出语言来;语言产生之后,就会有文章,这也是自然之间的规律。
将文章的理念推广到世间万物,无论是动物或植物都有文章可循。龙和凤以美丽的鳞羽,表现出吉祥的征兆;虎和豹以身上的花纹,来呈现英姿。云霞的彩色,比画师的点染还美妙;草木的花朵,也并不依靠匠人来加工点缀。这些都不是外加的装饰,都是自然的文章罢了。
还有林木的孔窍因风而发出声响,好像琴瑟和鸣一般;泉流石上激起的音韵,又好像磬钟齐奏一般。所以,形体确立之后自然的文章也就完成了,声音就是文章的词句。就连这些没有意识的事物,都有浓郁的文采;那么富有智慧的人,怎么能没有文章出现呢?
人类最早的文章,应当是始于天地分开前的那一团气。深刻地阐明这个微妙的道理的,应该是《易经》中的卦象。伏羲以八卦开头,而孔子以辅助性的《十翼》结尾。而对《乾》、《坤》两卦,孔子特地写了《文言》进行解释。
可见语言需要文字来辅助渲染,这才是天地之间的本心所在!来辅助渲染,这才是天地之间的本心所在。如果说伏羲的八卦是因为黄河里的龙马献上了图,大禹制定九畴是因为神龟送来书,那么玉板金字和绿竹赤文又是谁做的呢?也许只有神才会给出这样的启示吧。
自从古人从鸟爪感悟出文字代替了结绳记事后,文章的作用就开始显露了。炎帝和太皞遗留的事迹,被记载在《三坟》里,但因为年代久远而无从追寻。唐虞时代的文章,其文采开始丰富。天子开始用唱歌的形式来表达心中的情怀和志向;伯益和后稷进谏的意见,也展示了进言的风尚。
夏朝兴盛了起来,其业绩非常宏大,各个领域都井井有条,称赞夏朝的功勋和功德。到了商周时期,文采要比之前的质朴风格更加精彩,《雅》和《颂》的出现,使得文章更加文采斐然且日新月异。周文王受难时所作的卦辞和爻辞,其内涵丰富且文采俱佳,意义精深且内涵坚毅。更有周公才华横溢,振兴文王的事业,作诗作颂引导大众的言论和辞藻。
直到孔子继承了先圣的遗志,超过了前人的光辉,编定六经,成为先贤文采的集大成者;同时他潜心陶冶情操,组织修辞,使他的教令就像铃声一样能够收到千里之外民众的响应,他的思想就像是珍珠一样流传千古,发扬了天地的光辉,同时也开启了万世子民的智慧。
从伏羲到孔子,前者开创,后者加以发挥,都是根据自然之道的基本精神来进行著作,钻研精深的道理来从事教育。他们效法河图和洛书用蓍草和龟甲来占卜,观察天文以穷究各种变化,学习过去的典籍来完成教化;然后才能治理国家,制定出恒久的根本大法,发展各种事业,使文辞义理发挥巨大的作用。
由此可知:自然之道依靠圣人来表达在文章里边,圣人通过文章来阐明自然之道;到处都行得通而没有阻碍,天天可以运用而不觉得贫乏。《周易·系辞》里说:“能够鼓动天下的,主要在于文辞。”文辞之所以能够鼓动天下,就因为它是符合自然之道的原故。
总结:
自然之道的基本精神是精妙的,应根据这种精妙的道理来设立教化。古代圣人使这些道理发出光芒,也使伦理道德获得了宣扬。
这是由于最早有了黄河里的龙献出了图,洛水里的龟献出了书。因此,在观察天文的同时,也该学习人文来完成教育。
文心雕龙原文及注释如下: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盖阳气萌而玄驹步,阴律凝而丹鸟羞,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基惠心,英华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获安?
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真,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畜雪无垠,矜肃之虚深、发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白与春林共朝哉!
注释
1、春秋:这里用春秋来代指四季。代:更替。序:次序。
2、阴阳惨舒:即阴惨阳舒。秋冬为阴,春夏为阳。惨,戚,不愉快;舒,逸。
3、阳气萌:冬至后阳气开始萌生。玄驹:蚂蚁。步:走动。
4、阴律凝:阴历八月秋天到来阴气开始凝聚。古代乐律分阴阳二种,古人以十二种乐律分配于十二律,阳律六、阴律六。八月属于阴律,这里借指阴冷的季节。丹鸟:螳螂。羞:吃。
5、珪(g uī)璋:古代聘问时所用的名贵的玉器,这里泛指美玉。
6、英华:美丽的花朵。
7、郁陶:忧闷郁积。
8、矜:严肃、庄重。
9、“情以物迁”二句:《明》所说“应物斯感,感物吟志”和这两句意思相同。
原文:
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心哉美矣,故用之焉。古来文章,以雕缛成体,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夫宇宙绵邈,黎献纷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夫有肖貌天地,禀性五才,拟耳目于日月,方声气乎风雷,其超出万物,亦已灵矣。形同草木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
予生七龄,乃梦彩云若锦,则攀而采之。齿在逾立,则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大哉!圣人之难见哉,乃小子之垂梦欤!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敷赞圣旨,莫若注经,而马郑诸儒,弘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辞训之异,宜体于要。于是搦笔和墨,乃始论文。
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瑒文论,陆机《文赋》,仲洽《流别》,弘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陈书辩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
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剖情析采,笼圈条贯,攡《神》、《性》,图《风》、《势》,苞《会》、《通》,阅《声》、《字》,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耿介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位理定名,彰乎大易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夫铨序一文为易,弥纶群言为难,虽复轻采毛发,深极骨髓,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不可胜数矣。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按辔文雅之场,环络藻绘之府,亦几乎备矣。但言不尽意,圣人所难,识在瓶管,何能矩矱。茫茫往代,既沉予闻;眇眇来世,倘尘彼观也。
赞曰∶
生也有涯,无涯惟智。逐物实难,凭性良易。
傲岸泉石,咀嚼文义。文果载心,余心有寄。
译文:
所谓“文心”,说的是做文章怎样用心。从前涓子著有《琴心》,王孙著有《巧心》,可见心是非常美好、灵巧的呀,所以就用它来做书的名称了。自古以来的文章,都是精雕细刻写成的,难道是采取驺奭用雕镂龙纹似的手段来修饰语言吗?宇宙浩远无穷,常人和贤才混杂,凡能超群出众的,只是凭靠自己的智慧和才能罢了。时光飞流易逝,人的智能和灵性也不能常驻久存,要想使自己的名声和事业留传后世,只有著书立说了。人的相貌犹如天地宇宙,具有“五才”的天资、禀赋,耳目好比是日月,声音和呼吸好比是风雨雷霆,它们能够超出万物,算是最为灵异、神智的了。人的形体比草木还要脆弱,而人的名声则比金石还要坚硬,所以作为智者、贤才生存于世,就要有美好的品德修养,并且要著书立说。难道这是因为爱好与人辩论吗?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啊!
我七岁那年,曾梦见彩云像锦绣那般绚丽,于是登攀上去采摘。三十岁之后,又梦见手捧红漆的礼器,跟随着孔子到南方去。一早醒来,就非常喜悦地自言自语:伟大的圣人,多么难以相见啊,他竟然降梦给年轻后生了!自有人类以来,还不曾有像孔夫子这样的伟人呢!要阐发圣人的旨意,没有比注释经书更好的了,但马融、郑玄等名家大儒,已经把它发挥得非常精辟了;即使自己还有些深刻见解,也不足以成为一家之言。唯有文章的作用,可谓经典著作的分支;五种礼仪要凭借它来完成,六种法典要靠它来发挥作用,朝廷君臣的功业之所以能够显赫于世,国家军政大事之所以能够天下晓明,详实地追溯其本源,全都是从经典著作中衍化而来的。然而现在离开圣人已经久远了,文章的体制变得散乱无纪,写文章的人爱好奇异,崇尚文辞的浮华怪诞,就像在美丽的羽毛上还要着色染彩,在衣带和佩巾上也要刺绣上花纹图案,背离了为文之根本,且越来越厉害,遂使文风日益乖谬靡滥了。《周书》论述文辞,强调体现文章的要义;孔子陈述的训诫,则是憎恶诡异的东西。《周书》论辞与孔子陈训的深刻含义,都是作文应当体现的要点。于是拿起笔和好墨,开始写如何作文的《文心雕龙》。
细看近代论述文章写作的人是很多的了!诸如魏文帝写了《典论·论文》,陈思王写了《与杨德祖书》,应玚写了《文质论》,陆机写了《文赋》,仲治写了《文章流别论》,弘范写了《翰林论》,他们都是从某一局部、某一细微之处加以阐述,而很少看到文章写作的整体;他们或者臧否当时文人的才智,或者解说品评先贤的文章,或者一般地陈述文章典雅或粗俗的意趣,或者集中地表明某一文章的主旨。魏文帝的《典论·论文》细密而不周全,陈思王的《与杨德祖书》善于思辨但不够恰当,应玚的《文质论》文采华美而有些粗略,陆机的《文赋》虽然精巧纤细,但显得细碎而杂乱,《文章流别论》精辟而少有使用价值,《翰林论》既浅薄又没突出要点。再如君山、公干、吉甫、士龙这样一些人物,多是泛泛地论述文章的内涵,时断时续,偶尔才有所发现,且都未能从枝叶追求到根本,从观察波澜而探究及源头。不阐述圣哲的教诲和告诫,无益于帮助后辈解决在写作中遇到的问题。
关于《文心雕龙》一书的写作,它以道为本,以圣人为师,以经典著作作为宗法的对象,并且斟酌对纬书的取舍,辨析对楚辞的借鉴与创新。这样,《文心雕龙》一书的关键部分,就充分地表现出来了。至若对文与笔各种文体的论述,则要按照一定的范围分门别类;先追溯它们的本源,考察它们的流变;解释它们的名称,阐明它们的内涵;选择例文以确定它们的篇章;然后阐发它们的规律性,表明它们的写作原则:这样,《文心雕龙》上篇各章的纲领,也就明确了。至于解剖文章的情理,分析文章的辞采,则要全面而有条理:阐发《神思》和《体性》,描述《风骨》和《定势》,概论《附会》和《通变》,考究《声律》和《练字》;进一步则在《时序》中论述文章的兴衰,在《才略》中褒贬历代文家,在《知音》中惆怅感叹,在《程器》中愤懑不平;最后在《序志》中舒展胸怀,写出自己的情志和抱负,以统领、驾驭《文心雕龙》全书:至此《文心雕龙》下篇各章的眉目条理,也就显示出来了。安排全书的理论体系,确定各篇的名称,恰好明显地合乎“大衍之数”,而其中论及“为文之用心”的只有四十九篇。
解说、品评一篇文章比较容易,综合论述各家之说就比较困难,虽然一再博览精阅,细及毛发,深至骨髓;但还有些曲隐之意和幽密之源,看似浅近实则相距甚远,这般情况书中没能写出来,其数目是无法计算的。待到品评已有的文章,有些观点和前人的相同,但并不是人云亦云,看那势态实在是不能不与之相同;有些说法和前人的不一样,也不是随便地求异,按照情理是不能不表示异议的。而无论是相同或相异,均不在乎它是古人的还是今人的,都要像剖解肌肉纹理那样,进行有条有理的论述,力求做到公允、恰当。审慎、精细地在典雅、华美的文章写作园地中观察、思考,大抵可以说是尽心尽力、比较周到的了。但言语文辞却不能完美地表达出所有的意思,这一点圣人们也是为难的;而且自己的识见狭窄有限,怎么能写出为文的准则和法度来呢?遥远的古代,已使自己沉陷于无尽的见闻之中;在渺茫的未来,我的著作,或许要像灰尘似地影响了人们的观览吧。
综括而言:人生是有尽的,没有穷尽的只有知识。用有尽的人生研求无尽的知识,确实是很困难的,凭着自己的天性去做事情,倒比较容易。还是高傲、自由地纵情于山水之间,去琢磨为文之用心吧。如果写出的文章真能把心意反映出来,那么我的心灵就有所寄托了。
在日常的学习中,大家最不陌生的就是文言文了吧?文言文是与骈文相对的,奇句单行,不讲对偶声律的散体文。要一起来学习文言文吗?下面是我为大家收集的文心雕龙物色原文及翻译,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原文】
春秋代序①,阴阳惨舒②,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盖阳气萌而玄驹步③,阴律凝而丹鸟羞④,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⑤心,英华⑥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获安?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⑦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⑧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⑨。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
【注释】
①春秋:这里用春秋来代指四季。代:更替。序:次序。
②阴阳惨舒:即阴惨阳舒。秋冬为阴,春夏为阳。惨,戚,不愉快;舒,逸。
③阳气萌:冬至后阳气开始萌生。玄驹:蚂蚁。步:走动。
④阴律凝:阴历八月秋天到来阴气开始凝聚。古代乐律分阴阳二种,古人以十二种乐律分配于十二律,阳律六、阴律六。八月属于阴律,这里借指阴冷的季节。丹鸟:螳螂。羞:吃。
⑤珪(guī)璋:古代聘问时所用的名贵的玉器,这里泛指美玉。
⑥英华:美丽的花朵。
⑦郁陶:忧闷郁积。
⑧矜:严肃、庄重。
⑨“情以物迁”二句:《明》所说“应物斯感,感物吟志”和这两句意思相同。
【译文】
春夏秋冬四季互相代替,阳和的天气使人感到欢快舒畅,阴沉的天气使人感到凄戚,自然景物声色的变化,也会使人们的心情跟着动荡起来。冬至过后阳气萌动,气候渐渐温暖,蚂蚁就走出洞穴开始活动;八月里阴气凝聚,天气渐渐寒冷,螳螂就加紧吃食准备过冬。就是这些微小的昆虫也能感到气候的变化,可见四季影响事物是十分的深远。至于人的智慧心灵比美玉更卓著,清爽的气质比花朵更清秀,对各种景物的感召,谁又能无动于衷呢?因此每当进入新的年岁,春气萌发,心情欢乐而舒畅;初夏的时候,草木茂盛,心情烦躁而不畅;在秋天天高气清,阴郁沉寂的.心志便显得很深远;冬天里,大雪纷纷渺无边际,思虑严肃而深沉。一年四季各有它的景物,不同的景物又各有它独特的容貌声色,感情由于景物而改变,文辞由于感情而产生。一片树叶落下来尚且能触动人的情思,昆虫鸣叫的声音也足以引起人们的心思,何况那清风、明月的夜晚,白日、春林的早晨展示的美景呢?
【原文】
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①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故灼灼②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喓学草虫之韵③;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④穷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虽复思经千载,将何易夺。及离骚代兴,触类而长⑤,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于是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矣。及长卿之徒,诡势瑰声,模山范水,字必鱼贯,所谓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⑥。至如雅咏棠华,或黄或白;骚述秋兰,绿叶紫茎。凡摛表五色,贵在时见,若青黄屡出,则繁而不珍。自近代⑦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⑧;故能瞻言而见貌,印字而知时也。
【注释】
①流连:徘徊不忍离去。
②灼灼:形容桃花的色彩鲜明。《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③喓喓(yāo yāo):虫鸣声。《诗经·召南·草虫》:“喓喓草虫,喓喓阜螽。”韵:虫鸣声。 ④两字:两字相连成为双声字和叠韵字。“参差”是双声,“沃若”是叠韵。
⑤长:发展、引申。
⑥“诗人丽则”二句:扬雄《法言·吾子篇》:“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诗人,指《诗经》作者。则,合乎规则。约,简练。辞人,指辞赋家。淫,过度。
⑦近代:指晋、南朝刘宋时期。
⑧曲:详尽。毫芥:细微。毫,长而尖锐的毛;芥,小草。
【译文】
因此诗人对景物的感触,所引起的联想是无穷的;在多种多样的现象中流连忘返,在听到看到的范围内吟味体察。描写天气和实物的形状,既要随着景物声色的变化而婉转起伏;绘写景物的色彩,临摹自然的声律,又要联系自己的心情来回斟酌。所以用“灼灼”来形容桃花色彩的鲜艳,用“依依”来表尽杨柳轻柔的形貌,用“杲杲”来描绘太阳出来时光明的形状,用“瀌瀌”来比拟下大雪的样子,用“喈喈”来追摹黄鹂鸟的鸣叫,用“喓喓”来学纺织娘的叫声。“皎日”、“嘒星”,一个“皎”字和一个“嘒”字就把太阳的明亮和星星的微小形容穷尽了;“参差”、“沃若”,一个双声连词和一个叠韵连词就把荇菜和桑叶的形状不整齐润泽的样子描绘了出来,上面的这些例子都是用少数字来总括众多的事物,把事物的情思和形状毫不遗漏地描写出来了。这些精练的描写,虽是经过千年来作家们的反复思考,也难以用别的字来代替!到《离骚》取代《诗经》兴起,触类旁通而加以引申,景物声色的形貌难于详尽表现出来,所以便用重复双叠的词来形容不同的事物形象,因此“嵯峨”这一类词语聚集起来,“葳蕤”这类词群便连接起来。到了司马相如这些人手里,讲究诡谲的形式,瑰奇的声貌,刻画山水的形貌,用的形容词必须几十字、上百字相连串,像游鱼般连接着。这正如扬雄说的诗人言辞简约而清丽且合乎法度,辞赋作品过分华丽而辞句繁缛。至于如像《小雅》的吟咏花儿,说道“堂堂盛开的鲜花,有的黄来有的白”;《楚辞》歌咏秋兰,说道“秋兰啊青青,绿色的叶啊紫色的茎”。一切色彩的描写,可贵在及时地看到,倘若不管实际情况青色和黄色累累出现,那就会使人觉得繁杂而并不珍贵了。自从晋、宋以来,作品描写重在逼真,从风景里观察他的情态,从草木里钻研他的情状。作者吟唱歌咏的出发点,应该只是抒发深远的情志;描写事物巧妙,功夫全在于紧密贴切。所以巧妙的言辞和事物的形状贴切吻合,就如在那印泥上盖印章一样,不需要雕琢刻削,却详尽地把极细微处都表现了出来。因此看到这些语言描述就像看到了具体的景物一样,就其字辞而知道当时的时令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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